河洛总论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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洛阳古都的城址转移及原因探索

洛阳古都的城址转移及原因探索 赵天改 洛阳师范学院历史系

 

洛阳位于黄河中游南岸的易洛河盆地。古代洛阳北依邙山,南对伊阙,伊、、、涧四条河流蜿蜒其间,地理位置十分优越。宋李格非说:“洛阳处天下之中,挟崤渑之严阻,当秦陇之襟喉,而赵魏之走集,盖四方必争之地也。”清人顾祖禹也认为洛阳“河山拱戴,形胜甲于天下。因而洛阳成为帝王建都的首选之地,“崤函有帝皇之宅,河为王者之里。”历史上有夏、商、西周、东周、东汉、曹魏、西晋、北魏、隋、唐(武周)、后梁、后唐、后晋等十三朝在洛河建都。在洛阳沿岸东西不足100里的范围内留下了五座都城遗址,依次是:二里头夏都遗址、尸乡沟商城遗址、东周王城遗址、汉魏故城遗址和隋唐东都城遗址。这表明洛阳古都的城址经历了四次转移。本文旨在探讨洛阳古都城址转移情况及历次转移的原因,为今天洛阳城市建设提供借鉴。

一、         洛阳古都的最初城址

洛阳作为都城的最早城址是河南偃师二里头夏都遗址。历史文献记载为夏王太康的斟城。《史记》卷四《周本纪》载:“自,居易无固,其有夏之居。”古本《竹书纪年》日:“太康居斟,亦居之,又居之。”《史记・夏本纪》的记载更为详细:“夏桀之居,左河济,右太华,伊阙在其南,羊肠在其北”。这表明夏都斟在伊河和洛河交汇处。1959年,中国社会科学院发现二里头夏文化遗址,经考古发掘与研究,确认二里头遗址是一处夏代大型古都遗址。专家认为二里头遗址一至三期为夏代中晚期都―斟。斟城位于偃师西南翟镇乡二里头村南,北临古洛河,南去伊水5公里,往东不到10公里是伊洛二水交汇处。从夏都斟所处的地理形势上看,遗址刚好位于洛河二级阶地上,符合古代选择城址“高毋近旱而水用足,下毋近水而沟防省”。的原则,地势平坦便于耕种,又临近伊、二水,水源丰富,且有水利舟楫之便,是一个理想的王都所在地。

二、第一次转移及原因

司马迁在《史记封禅书》中说:“昔三代之居,皆在河之间。”商都西亦居河洛地区,只是具体城址与夏居不同。根据考古发掘,今偃师县城西南的尸乡、大槐树、塔庄一带,东西1200米,南北1700米的范围内,发现了城墙、城门及大型宫殿建筑群,出土了大量的石器、骨器、铜器、陶器等。根据城址夯土城墙内含陶片以及对宫殿遗物标本C14测定,这是一处早商都城遗址。考古发现与文献材料记载的汤都西的地望完全相符,因此学术界大多数学者认为偃师尸乡沟商城即为商都西

商都西,北依邙山,南临洛河,居于河之间的平原上,西南距夏都斟约6公里,但它并不是夏都斟故城的继续,体现了商王对都城位置的重新选择。夏都的地理位置已经比较优越,商王为何要另辟都址呢

首先,商汤夏后出于巩固统治,安置夏遗民的需要,才迁都西的。《竹书纪年》记载,汤灭夏桀后,“十八癸亥,王即位,居,始屋夏社。”《尚书・汤誓》日:“汤既胜夏,欲迁其社,不可,作《夏论》。”这表明汤本欲把商社迁到夏社,定都斟,但考虑到夏都是夏代重臣集中地,夏人易于作乱,为巩固统治重建新都,把夏遗民集中于斟,严加看管。

其次,西贴近商人远祖帝喾高辛氏的都(今偃师城关镇高村),占有人心上的优势。

最后,在军事形胜上,西一样,东控虎牢,西据函,南以嵩为屏,北有黄河天险,四塞坚固,易守难攻,同时西位居河北岸,更靠近邙山黄河,不仅更利于控制中原地区,而且取水和交通亦比斟更为便利。

三、     第二次转移及原因

西周武王灭商后,为了巩固对新征服东土的统治,决定营建洛邑。《史记》卷四《周本纪》载武王日:“我南望三涂,北望岳,顾詹有河,粤詹雒伊,毋远天室”,然后“营周居于雒邑而后去。”后来,“成王在丰,使召公复营洛邑,如武王之意,周公复卜申视,卒营筑,居九鼎焉”。这座新建的都城称洛邑,又称成周(与西部宗丰镐相对应)。西周所建洛邑(即成周城)的位置在哪里呢?《尚书・洛诰》提供了线索,周公日:“我乃卜涧水东、水西,惟食,我又卜水东.,亦惟食。,即涧水东、水西,水东两地皆为吉地。根据杜勇的论证,西周东都洛邑成周应与东周王城有先后承继关系。考古发现已确认东周王城位于涧水东,今洛阳市王城公园一带。这表明西周成周二城在涧水东、水西。这是洛阳作为古都的第三处城址。

据《尚书・洛诰》、《逸周书・作雒解》所述以及考古发现,西周洛邑成周城北依山(邙山),南系水,西至涧水,东逾河,其中心区域在河北河下游两岸。该城规模宏大,据《逸周书・作雒解》记载“(周公)乃作大邑成周于土中。立城方千七百二十丈,方七十里,南系于水,北因于山,以为天下之大凑。”这样大规模的城市作为都城,符合了西周作为奴隶制最兴盛时代的要求。南的平原较之夏商伊洛平原更为开阔,利于城市规模的发展。

《史记》卷四《周本纪》载幽王时,伯阳甫说“昔伊、竭而夏亡,河竭而商亡……夫国必依山川,山崩川竭,亡国之征也。”这表明历代统治者都把山川作为国运的象征,有利的山川形胜,充足的城市供水是选择都址的必备因素。河地区地势西北高而东南低,夏商故都居伊洛两河汇流处不远,地势较低,山川形胜稍逊周都,且易被洪水之患。而周都山川形胜优越,又居洛北高地,既保证了充足的城市用水又可免于水患。

另外,周初另择新都还有三方面的原因。首先,出于控制顽民,巩固统治的循要。武王灭商后却夜不能寐,认为“未定天保”,丰镝位居西,无法控制新开辟的东土。因此周公在成周城郊区水东迁顽民,并派八师兵力卫监守,称为成周八师,后称为周之下都。其次,武王灭商后,发现洛阳地势险要适于建都。最后,此城地理位置适中,交通方便,便于对各地经济控制。周公认为“此天下之中,四方人贡道里均”,于是“成王定鼎于郏郭

因为此地适于建都,平王东迁后,始称王城。其范围北依邙山,南到今兴隆寨和瞿家屯以北,西自七里河以东,东至洛阳市政府以西,部分城垣被洛河冲毁。

四、第三次转移及原因

东周王城选址虽优于夏商都城,但亦有其缺点。《国语・周语下》载周灵王二十二年“谷、斗,将毁王宫”,都城受到谷水(今涧河)和水水患的威胁。后来失去都城地位后,王城逐渐荒芜。因此,汉魏故城弃王城而选东周成周城址。东周成周城,即周公在水东迁顽民之下都,西周时并未筑城,东周周敬王为避王子朝之乱,从王城逃到下都,“欲徼福假录于成王,修成周之城……王弥牟营成周,计丈数,揣高卑,度厚薄……”下都始有“成周”之称。这座城位于白马寺东,北依邙山,南临洛水,汉魏故城就是在东周成周城基础上扩建而成的。关于其范围,史书记载“东西六里十一步,南北九里一百步。”经考古勘查知残存夯土城墙,东墙长 3895米,宽约14米,西墙长4290米,宽约20米,北墙长3700米,宽约2530米,南墙因古洛河北已被水冲毁,以东西间距计为2460。这表明汉魏洛阳城为南北长东西宽的长方形,其北界已达邙山南麓高地。北魏时洛阳城比汉魏规模更大,北依邙山,南临伊水,东起七里桥,西至张方桥,“东西二十里,南北十五里。”

东汉正式定都于此,后来曹魏、西晋、北魏等均建都于此。汉魏等朝之所以弃王城而择东周成周城址建都,同这里地理条件优越有关系。首先,军事形胜重要,环山面水,东有虎牢、成之险,西接函谷崤渑要隘,北临邙山屏障,南对天然伊阙,东汉又置函谷、伊阙、广城、大谷、、旅门、孟津、小平津八关。其次,水陆交通便利。这里西接秦陇,北通幽蓝,南达江淮,东至齐鲁。东汉时,洛阳已成丝绷之路的起点,北魏孝文帝迁都洛阳正是由于这一点,他说:“朕以恒、代无漕运之路,故京民贫,今移都洛伊,通运四方”。最后,山洛河之间平原广阔,适于东汉经济繁荣、城市人口增多、城市规模扩大的需要。东汉建都时,对地理条件的利用,堪称洛阳古都建设的创举。公元39年,河南发动人民沿山脚下凿渠,西引谷水人注京城称为阳渠,解决了城市的防御及供排水问题。光武帝又派王景等人治理,这样洛阳的漕运便与鸿沟水系连接起来,江淮地区的粮食可以输送到京都,保证了都城的供粮问题。

五、     第四次转移及原因

大业元年(605年)弃汉魏故址,把城址西移18里重建新都东京。唐以之为东都,武则天以之为神都。史书记载其地望为“南直伊阙之口,北倚邙山之塞,东出水之东,西逾涧水之西,洛水贯都,有河汉之焉。东去故都十八里”21。据考古发掘,知其外郭城东北角在今唐寺门村,东南角至城角村,西南角至古城村西,西北角至苗家沟村南。郭城东垣长7312南垣长7290北垣长6138米,西垣约6776,总计2751622,合计27 5公里。

隋唐洛阳城址西移是有着多方面原因的。首先,汉魏洛阳城历经东汉末年董卓之乱,西晋八王之乱以及北魏末年的分裂战乱、农民起义等,遭到毁灭性破坏。《后汉书・董卓传》记载董卓挟汉献帝至长安行前对洛阳的破坏:“卓自屯留毕圭苑中,悉烧宫庙官府居家,二百里内无复孑遗。又使吕布发诸帝陵及公卿以下冢墓,收其珍宝。”西晋八王之乱,洛阳成为主要战场,导致“苍生珍灭,百,河,函复萧条,井木刊,阡陌夷灭” 23。北魏末年的历次兵燹而使洛阳城“城郭崩毁,宫室倾覆,寺观灰烬,塔丘,墙波艾,巷罗荆棘”24,一片凋敝。在这样的废墟重建宫室不如另择都址。

其次,新址地理形势更为险要,便于控制东方和江南。隋唐皆为大一统王朝,版图辽阔,而都城长安偏于西择形势险要的中土洛阳为东都,便于加强对东方和江南的统治。隋炀帝登基后,吸取汉王杨谅谋反教训,营建洛阳,以防“关河悬远,兵不赴急” 25。公元洲年,扬帝出游洛阳后,认为“洛邑自古之都、王之内,天地之所含,阴阳之所。控以三河,固以四塞” 26。适于建都,观察地形后,选定了伊洛涧间的新址。

再次,新址比汉魏故址交通更为便利。从城内交通看,陆路“都内纵横各十街” 27。;水路河渠如网,处处通,整个漕运系统以水为中枢,南北两翼遍布河渠:北岸有渠、水、泄城渠,南岸有通济渠、运渠、分渠,还南引两条伊水与运渠相通。从都城与外界交通看:陆上,城址西移后,控制了伊洛涧四河的谷口,都城成为洛阳平原陆路交通的枢纽;水上,洛阳城跨河而建,为伊洛涧四河纵横交错的中心,同时隋炀帝开凿南北大运河,在所开四段运河中,除沟与江南河的衔接点在京口以外,其它三段的中心衔接点都在口,洛阳成为全国水运中心,“北通郡之渔商,南运江都之转输28。”

最后,新址能够满足大一统王朝的陪都规模扩大的需要。隋唐是我国封建经济繁荣期与大一统王朝,都城商业繁荣,人口众多,需要有平坦开阔的地域才能满足城市规模扩大的需要。而新址跳出了南的小区城,置身于伊洛河盆地的广大地城,使洛阳得以成为世界大都市之一。同时新址控制了伊洛涧四水,使城市供水更为丰沛,可以更好解决规模庞大人口众多的都城的供水问题。总之,新址较之汉魏城址的位置更为优越、便利、适中。

六、结论

洛阳历任十三朝古都,城址经历四次转移,但五座都城遗址皆在洛河沿岸,东西不足100里的范围,故有“五都会洛”之称。十三朝皆择都河洛之间,表明洛阳险要的山川形胜,优越的自然条件,“天下之中”的地理位置,是洛阳成为古都的地理基础。

洛阳古都城址转移历经伊洛流城、南和伊洛涧之间,地域越来越开阔,适应了城市用地规模扩大以及城市供水的需要。由原来河流二级阶地建城,到跨河乃至跨水系营建大型都市的最高境界,体现了城市建设方面对地理条件的利用能力。总之,洛阳古都城址愈转移,地理条件愈优越。因此今天的洛阳市就沿袭使用了隋唐东都城的优越城址,并日渐延续和发展。

 

      李格非:《书洛阳名园记后》。

②顾祖禹:《读史方舆纪要》卷四十八《河南三》。

③左思:《三都斌》。

④中国科学院考古所洛阳队:《1959年河南偃师二里头试掘简报》,《考古》1961年第2期。

⑤《管于・乘马》。

⑥《浴阳市志・文物志》。

《史记》卷四《周本纪》。

⑧杜勇:《周初东都成周的营建》,《中国历史地理论丛》1997年第4辑。

⑨《洛阳涧滨东周城址发掘报告》,《考古学报》19592期。

《史记》卷四《周本纪》

《舀查》格文。

《史记》卷四《周本纪》(左传)宜公三年

《左转》宣公三年。

《左转》昭公三十二年。

《续汉文郡国志》注引《帝王世纪》。

《汉魏洛阳城初步勘察》,《考古》19734期。

《洛阳伽蓝记》卷五。

《魏书・高祖纪》

《水经注》谷水条。

《后汉书・王景传》。

21《资治通鉴》卷一九五《唐纪》十一注引《唐六典》。

22)《隋唐东都城址的勘查和发掘》,《考古》19613翔。

23)《晋书・孙楚传》

24杨之:《洛阳伽蓝记序》。

25)《隋书・炀帝纪上》

26)《隋书・炀帝纪上》

27)《旧唐书・地理志一》。

28)《皮子文薮》卷四《汴河铭》。

原载《中国古都研究》第十五辑